一一阮英

 

    十岁时，读初小三年级，一次偶然，看到乡邻一位老者在读《封神演义》，好话说尽，借来一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长篇小说，黃纸竖版铅印，足有二寸厚，上海商务印刷厂五一年出版。读起来，真是艰难，半文半白的文体，深涩繁缛的文字，一字字推敲，一行行对照，总算看懂商周的演变，头脑里却增加了姜子牙，鸿钧老祖等道家人神的混乱。读到最后高兴的是，我们本家的公明元帅被封了财神。更知道商灭周兴，需要仁德，也需谋划武力使然。

十二岁，上高小五年级，用了大半个暑假，赤着脚光着背，从山上采来几斤药材，在围屏供销社卖了4元钱，又跑到文化柜台上，一本本翻看《红楼梦》画册，爱不释手，钱却不够。二十四本画册每册壹角捌分，全买还差三角二分。那个营业员大姐非常和善，走过来问我，哪来的钱，什么地方人，姓什么？当我说还差着三角二分钱的时候，她笑了，我也姓赵，好在是一家，缺的钱我给你垫上，我一边把钱递过去，一边连声说谢谢。

二十年后，我在大寨乡做党委副书记，特意驱车去看望那位赵大姐，可惜没见到，听说她己随夫迁到沈阳去了。《红楼梦》画册中黛玉葬花单为一册，小说中的落花涂尘，残英流水，一直在我心中迴绕，花如黛玉，再美也有凋零时，我的悲天悯人，对过去美好的留恋大概也与这有关联吧。

十六岁，读初中二年级，文革激烈那一年，校长挂牌，老师扬场，学校图书馆的曹老师也回家带孩子去了。一日我和同学柳君从图书馆门前经过，门竟然没有锁，我们当初的想法只是看看书，可是在里面书橱间溜览一个小时却不见一个人前来。这时我想起／窃书不算偷／的话来。从书架拿下《史记》全套，《陆游诗词选》《红岩》。出来后，柳君向我要两本，我一翻，十表八书内容没有故事情节就递给了他。

    那年夏秋，同学们南下北上，坐火车不花钱邀取火种的季节，我在家里白天上山割草，晚间品读史记，陆遊诗词选，《史记》中的世家，本纪，列传文字辨而不华，质而不俚，不虚美，不隐恶，为自已后来疾恶如仇，不谄上媚势奠定了基础，也为自己后来从事语文教学和文秘誊文奠实了功底。而陆遊的钗头凤对于和初恋的眷爱之深也加深了自已对故乡中故人的深远挂念，几十年离索，隔不断亲人相思，几十年辞乡，心中山盟还在，锦衣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