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调-人在囧途之四
发布时间:2022-03-21浏览次数:文章作者:阮英文章编辑:司徒明月
外调-人在囧途之四
一一阮英
在乡下中学和政府工作那十几年,大大小小各类外调不下几十回,唯独去湖南湖北那次永远印记在我心中,怎么也难以忘记。七六年七月,全国文革运动正方兴未艾,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的指导下,阶级和路线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全国的斗批改运动如火如荼。
正在南大中学教八年级语文的我,忽然接到县政府通知,让我参加县里培训,准备参加锦州市选飞统筹外调工作。
当年,锦州下辖七县两区共有十二名青年通过体检,兴城並没有身体合格者,这些青年的近亲属必须组织见面个人,当地革委会出具证明,需要大量合格的外调人员。保证飞行员政审合格。
兴城县从各中学,县直单位共抽掉三十人进行培训,选中多少人,选中谁,大家都是未知数,两个教师肯定知道的。一个教师是公安局政保科长韩国斌,这个人四十左右岁,一天耷拉着眼皮,就没见过他有过笑容。他主讲政治保卫和外调责任性。另一个教是二工局办公室主任李树桐,写得一手好字,文字底蕴很深厚,人也和善,两眼总是笑眯眯的,他讲外调行文格式,谈话技巧以及骑缝印和手印加盖。
培训从七月十日到二十日共十天,韩国斌公布留下参加锦卅外调人员名单,其它同志学业结来打道回府了。共留下我们六个人,学校的四个人有郭家王树礼,还有李德利,张纯田,那两个是二工局和粮食局的,加上两位老师一共八个人,负责两湖两河山,我们六个人分三组,每组两个省,老师坐镇郑州,因为郑州是这几个省的中心,材料调查回来还得经李树桐审查认可,不合格还得跑回重做。
我和王树礼负责湖南湖北,先从荊州下车,步行二十里山路取回黑山县那个青年姑父姑母证明,他姑父是南下干部,在一所监獄做副监獄长,姑母随军在劳改场做会计,家乡去了人,单位好招待,上了红烧肉,那年头能吃顿红烧肉简值是美味了。写材料我很认真,连标点符号都看了几遍,小心奕奕地放到皮包里,回来,不用说,用场部大卡车把我们送到荆州。
第二个是锦卅市里青年的姨父姨母,住长沙。我们按线索找到街道,街道工作人员领我们见到了青年的姨母,一个人住在不足十米的又昏又暗的一间地下室里,她讲述了她苦难的前半生,在锦州长相出众的她结识了国民党的一个营长,国军败退时也跟丈夫跑到长沙,解放时,她丈夫不知所踪,只扔下她一个人无儿无女无工作艰难生活。
这样的情况,先在我心里就认为肯定不合格,但是我还是详细认真地写了三、四页,才返回长沙。
七月二十六日我们从长沙返回郑州,我们是先回来的一组,两位老师看后,认为合格,并告诉我们,李德利那一组进展缓慢,给你们加一项任务,去河北唐山市滦南县邓滩公社取一份外调,然后就不用回来,直接去锦州市选飞办去送材料并报销。
七月二十七日上午我们到了北京,准备改乘火车去唐山,二十八日坐汽车去滦南,下车后,我和王树礼商量,几年没来北京,在这玩一天,顺便买点东西,出来一趟,总得买点啥吧,那时外调既有夜行费误餐费还有工时补贴,
算下来能顶三份工资呢。我们到东单王府井商场,除去给父母,孩子们买点吃的外,特意给妻用三十元钱买了两件的确良衬衫,一件葱綠色,一件浅蓝色,这在我们那个县城是万万买不到的。
我们住在北京站附近一个三层楼房的宾馆里,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大约过了半夜,王树礼突然敲我床头,快跑,地震了。我蹬上裤子,抓起背包,外衣都没穿就跑了出去。哪里地震也不知道,只看到我们住的楼檐有了一个裂缝。
天亮了,从天津坐车来的人说,唐山地震了,压住不少人,我和王树礼对面瞅瞅,头根上的汗都流了出来。
北京所有饭店关门了,我们走了七八里地在西单一个胡同里的一个小铺每人买了十个馒头,多买不卖,干嚼了两个,在路边一个水笼头上喝了几口,那时哪有纯净水,塑料瓶子也看不到。
我们赶紧去车站买票,准备先回锦州,北京到沈阳的停运了,但到承德到锦州的车还有。到售票处一打听,一周以后的票都卖没了,一个老哥很善良,告诉我们还买什么票,车还没开,车上人早满了,抬头向我们示意车庫那个大铁门,啊,原来大伙爬进车库直接上车了。
我们赶紧回旅社结帐,一想坐火车都不买票了,还结什么帐,拎起包就走了,刚出门,不知怎么这么巧,碰到了我堂妹素芝,见到我嚎啕大哭,原来乡里派她和一个姓骆的去天津来购广播器材,遇到地震,那个骆同志连上衣都没穿出来,正愁怎么回去呢。我赶忙安慰,别着忙,先给老婶发个电报,就说在北京遇到了我,三天后就能到家。
我们四个人,一个个托着另一个的脚爬过了两丈高的大铁门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去锦州的火车。
那是一列硬坐车,挤上车,一看根本就没有坐着的,座位,过道,靠背,行李架,厕所,洗脸间全站满了人,火车就停两站,承德后直达锦州,因为车上再也上不来人了,我的对面站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同志,一手抱着一个手提兜,一手抱着个大西瓜,。七月未的天,真热,整个车箱蒸笼一样,洗脸间的水都没了,人人脸上淌着汗,我的半袖白衬衫早湿透了,回头看看我堂妹,眼里泪珠和汗水成串地淌了下来,一个小姑娘,本想借采购到天津看看,没想遇到如此天灾。
车行两个小时了,离承德尚远,我和那大姐商量,能不能把西瓜给我妹妹一块,我知道这不易于与虎谋皮,可那大姐一听我口音,说你是辽西人,他听完我的介绍,笑了,说我也是锦州人,咱们是老乡,再挺一会,过半个小时我把西瓜分了。这半小时,我双眼紧盯着西瓜,嗓子里生出絲津液,这就是望梅止渴吧。车到下板城左右,大姐说,没刀,你想办法吧,王树礼两手接过西瓜,用什么,一手抱着西瓜,一手一捶,西瓜就开了,我赶紧先给大姐一块,又递给妹妹一块,也就分了十几个人,稍远一点的也就咽咽唾沫了。我那一块,我是连皮都吃了,甜!爽快!解渴!真的,以后我再也没吃到这么甜的西瓜了。
车到承德站,停车一小时,两个加水水管开足喷射,让下车的喝足水,洗洗脸,我走下火车,脱下衬衫一拧,水都淌出声来。然后站在水笼头下浇了一身凉水,凉,爽快,舒服。一边浇凉,一边回到车窗旁,告诉妹妹看好包,因为那里有我给妻从北京买来的衬衫。
2020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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